访谈虚拟货币

· 四位知情人士称，美国司法部对币安的调查始于2018年，重点针对币安是否违反美国反洗钱法和制裁规定。部分检察官认为已收集到足够证据，可以对币安采取积极行动，并对包括创始人赵长鹏在内的个别高管提起刑事诉讼，其他检察官则认为仍需要时间审查更多证据。

币安创始人赵长鹏。

全球最大加密货币交易所币安（Binance）被曝已接受美国司法部长达四年多的刑事调查。

路透社12月13日发表独家报道，援引四位知情人士的消息称，美国司法部对币安的调查始于2018年，重点针对币安是否违反美国反洗钱法和制裁规定。至少有6名联邦检察官参与其中，部分检察官认为已收集到足够证据，可以对币安采取积极行动，并对包括创始人赵长鹏在内的个别高管提起刑事诉讼，其他检察官则认为仍需要时间审查更多证据。

针对该报道，币安在推特上回应称：“路透社又弄错了。现在他们正在攻击我们令人难以置信的执法团队，一个让我们无比自豪的团队——他们让加密技术对我们所有人来说都更加安全。”币安同时发布了一份声明称：“我们不清楚美国司法部的内部工作情况，就算清楚也不适合发表评论……币安加密货币生态系统中的平均犯罪活动远远少于传统现金系统。”

涉及美国司法部三个办公室

路透社采访了熟悉此案的十余名人士，包括现任和前任美国执法官员以及前币安顾问等，并审查了该公司的相关记录，拼凑出了迄今为止最全面的调查进展，并揭示了币安在如何设法应对调查。

对于深陷泥潭的加密行业，此项调查无疑将产生重大影响。如果调查结果对币安和赵长鹏不利，可能会削弱币安对行业的控制力。此前竞争对手FTX的爆雷进一步巩固了币安的地位。

这项调查涉及美国司法部的三个办公室的检察官：洗钱和资产追回科（MLARS）、西雅图华盛顿西区美国检察官办公室和国家加密货币执法小组。美国司法部规定，针对金融机构的洗钱指控必须得到MLARS负责人的批准。消息人士称，针对币安的一切行动可能也需要得到另外两个办公室的领导以及更高级别的司法部官员的签字批准。

知情人士称，最近几个月，币安在美国的律师事务所Gibson Dunn与司法部官员举行了会议。币安方面的辩护包括：刑事起诉将对已陷入漫长低迷期的加密货币市场造成严重打击。双方的讨论也涉及了可能的认罪方案。

消息人士透露，调查指控包括无证汇款、共谋洗钱和违反刑事制裁等。赵长鹏等高管成为了调查对象，但检察官尚未做出最终的指控决定。司法部有可能对币安及其高管提出起诉，并通过谈判达成和解，也可能在不采取行动的情况下结案。

目前关于此案的消息很少。路透社此前报道，检察官曾在2020年要求币安提供大量有关其反洗钱核查的内部记录，以及涉及赵长鹏和其他高管的通信。

最新的报道显示，币安成立五年的大部分时间都笼罩在此项调查的阴影中，币安在全球经历了爆炸式增长，此项调查也对赵长鹏的公司管理方式产生了重大影响。去年，他开始大举招兵买马，包括聘请了来自美国国税局刑事调查部门的官员。赵长鹏也对员工实施了严格的保密规定，要求员工尽可能避免使用电子邮件和尽可能使用加密消息服务。

路透社调查了币安2022年的金融犯罪合规情况。报道称币安的反洗钱控制依旧薄弱，为寻求逃避美国制裁和逃避美国和其他司法辖区监管的犯罪分子和公司处理了逾百亿美元的付款。

币安反驳了相关报道，称关于非法资金的计算并不准确，而关于其合规流程的描述“已经过时”。币安称其正“积极提升行业标准”，并寻求“进一步提高我们检测平台上的非法加密活动的能力”。

币安于2017年由赵长鹏创立于上海，目前在加密货币行业占据主导地位。10月的交易量约1.6万亿美元，约占整个加密市场的半壁江山。CryptoCompare数据显示，其此前的挑战者FTX当月交易量仅为2300亿美元。

就在12月12日，巴哈马总检察长Ryan Pinder宣布逮捕FTX创始人兼前CEO山姆·班克曼-弗里德（Sam Bankman-Fried），因收到通知美国对其提出刑事指控，并很可能要求引渡他。FTX于11月爆雷，引发了一波要求加强加密行业监管的声浪。班克曼-弗里德曾吹嘘其交易所“受到了最严格的监管”，但他将总部设在了监管松懈的巴哈马，且公司秘密使用客户存款。美国司法部已对FTX处理公司资金的方式展开调查。班克曼-弗里德称其并未故意从事任何不当行为。

赵长鹏通过宣告币安将出售持有的FTX原生代币加速了FTX的崩盘。这一宣告引发了FTX用户的挤兑，最终迫使FTX申请破产。他在几天后的博文中写道，币安“必须以身作则”，推动行业向前发展，“我们不能让一些不良行为者玷污了行业声誉。”

“用律师武装起来”

熟悉美国司法部运作的人士称，目前尚不清楚此项新调查会加快还是放缓对币安的调查步伐。

知情人士称西雅图美国检察官办公室的检察官于2018年开始调查币安，此前发生了一波犯罪分子利用币安转移非法资金的案件。西雅图办公室后来开始与MLARS及美国国税局刑事调查部门合作追查此案。

币安也从那一年开始应对美国可能采取的执法行动。2018年10月，赵长鹏出席的一场会议的纪要中写道：“在美国用律师武装起来，应对监管风险。”

《美国银行保密法》旨在保护美国金融系统免受非法融资侵害，该法律要求在美国开展“实质性”业务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向财政部进行注册，并遵守反洗钱要求。币安从未完成这一手续，而根据该公司的一篇博文，币安诞生那年，近三分之一用户都来自于美国。

路透社10月报道称，赵长鹏为帮助币安躲避美国监管，根据一位顾问的建议成立了新的美国交易所，以吸引监管机构的火力。公司消息显示，赵长鹏开始担心美国监管机构获得币安的内部记录。

币安在一份员工指南中推荐了一款加密消息服务，称其具有“自动删除消息”功能。

2020年，币安还没有完善的法务部门。知情人士称该公司的法务负责人Jared Gross曾是一名并购律师，几乎没有与政府打交道的经验。面对司法部调查，币安聘请了来自美国律师事务所Paul Weiss的外部律师Roberto Gonzalez，他曾是财政部的副总法律顾问。Gross已于去年离职，未回复置评请求。Gonzalez和Paul Weiss均不予置评。

2020年12月，两名MLARS律师和一名西雅图检察官代表司法部致函币安，要求提供一切包含关于“销毁、更改或从币安文件中删除”或“信息不应以书面形式提交”的说明的记录。同时要求提供涉及赵长鹏及另外12名币安高管和顾问的沟通内容。

几天后，信中提到的其中一人在惊慌中打给了其顾问。来电者表示币安很难响应司法部的要求，因为根据赵长鹏的保密规定，与要求相关的许多记录已被删除。其中包括赵长鹏对Binance.US财务决策的审批。Binance.US是独立的美国交易所，曾公开宣称其“完全独立于”币安的主要平台。

Binance.US发言人称路透社的问题“充满了虚假暗示”，并称Binance.US是独立实体，拥有自己的领导团队，“全权负责整个公司的决策和活动。”

路透社获取的短信和电话记录显示，那通电话确实存在，且通话涉及司法部2020年12月的信函。那名顾问向路透社描述了通话内容，但不愿公开其自身或来电者身份。

路透社率先披露了司法部的信函，但未能确定币安最终是如何回应相关要求的。

双方讨论了庭外和解方案

次年，币安开始四处招兵买马，招聘了来自美国国税局刑事调查的网络犯罪部门的至少五名前官员，包括名为Tigran Gambaryan的新全球调查负责人。币安称Gambaryan的团队将侦查和预防平台上的犯罪活动，并与执法部门密切合作。

作为美国国税局刑事调查人员，Gambaryan曾牵头调查几起臭名昭著的加密货币犯罪活动，包括丝绸之路暗网毒品市场以及名为Dark Scandals的未成年人色情暴力网站。知情人士称，Gambaryan未参与币安调查，但与参与调查者关系密切。

知情人士称，币安推出了专门针对美国执法官员的招聘计划，且薪水远高于许多其他金融和加密公司。

Gambaryan未回应置评请求。币安对路透社表示：“我们很自豪能在团队中纳入一些最杰出的网络调查员，他们几乎代表了全球每一个主要的国际执法机构。”币安称公司有约300名调查人员致力于“保护用户免受非法行为者的侵害”。

2021年8月，币安终止了允许用户仅凭电子邮件地址开户的政策。从俄罗斯毒贩到朝鲜黑客的各类犯罪分子都曾利用这一政策，通过币安匿名转移资金。

但即使在币安要求所有用户提交身份证明后，其合规项目仍存在漏洞。例如，路透社上月报道，从那时到今年11月，币安为伊朗加密公司处理了逾10亿美元的交易，使该公司面临违反美国制裁的风险。

2021年10月，美国司法部副部长Lisa Monaco宣布成立国家加密货币执法小组（NCET），以调查“滥用加密货币的犯罪行为，特别是虚拟货币交易所的犯罪行为”。Monaco在当月的另一场演讲中表示，司法部“处理公司刑事案件的首要任务”是起诉从公司不当行为中获利的个人。

司法部任命Monaco此前的高级法律顾问Eun Young Choi为NCET首任组长。知情人士称，在Choi的领导下，NCET开始与西雅图的美国检察官办公室及MLARS合作，协调对币安的调查。他们通过前币安员工及商业伙伴搜集证据。

知情人士称，近几个月来，NCET和西雅图办公室的检察官认为他们已掌握足够的证据，可以准备对币安以及赵长鹏等高管提出指控。但MLARS领导层对于起诉始终犹豫不决，这也引发了调查团队的不满。

知情人士称，MLARS在司法部内以决策缓慢著称。但在10月，司法部为MLARS任命了新长官Brent Wible，他此前在欺诈科工作，更早时在纽约南区担任检察官。那两个部门均热衷于更积极地追查案件。

币安已聘请MLARS前负责人、Gibson Dunn合伙人Kendall Day与司法部对接。知情人士称Day近几个月在华盛顿会见了司法部官员。双方讨论了可能的庭外和解方案，嫌疑人可以选择认罪或支付罚款。Day未回应置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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