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傅诚刚

12月的中东海湾，一片面朝碧蓝阿拉伯海、背靠炙热沙漠的神秘土地，因为一届体育盛会和一次峰会外交，成为全球瞩目的焦点。

世界杯和F1大奖赛：“转型样板”

四年一度的世界杯卡塔尔完美收官。除了看球，球迷也把目光扫向了卡塔尔这个富裕的油气国家，以及海湾地区那些油气储备和经济体量更庞大的沙特阿拉伯、阿联酋、科威特……

这些国家的历史、经济、政治、外交、人文，特别是其颇具神秘色彩的阿拉伯文明和现代石油财富神话，随着赛事进行，不断得到挖掘。

决赛两支球队的领军球星梅西和姆巴佩，均来自法甲的大巴黎球队。这只法甲冠军球队的全资控股方，正是来自这届世界杯东道国的主权财富基金——卡塔尔投资局（QIA），以近5000亿美元资产管理规模位列全球主权财富基金排行榜前十。

一场现代足球体育盛宴的背后，海湾豪门的资本力量隐约显现。

透过这场全球影响力最大的竞技赛事，人们猛然发现，六个海湾阿拉伯家国家合作委员会国家（沙特阿拉伯、阿联酋、卡塔尔、科威特、巴林、阿曼），不但名副其实“富得流油”，而且全球各地一路“买买买”和 “投投投”，给世界呈现了一个经济多元化转型的“海湾样板”。

这些资源禀赋优越的海湾国家，通过各种形式的经济转型努力，全力避免“资源诅咒”，跋涉穿越经济周期，最终实现国家财富的代际管理和传递。

卡塔尔足球世界杯，只是其国家竞争战略的一个注脚，多元经济转型努力的一个侧影。

世界杯揭幕的同一个周末，一级方程式（F1）阿布扎比年终大奖赛收官。F1被公认为世界上最烧钱的运动之一，最受瞩目的年终大奖赛花落哪国，不折不扣体现了东道国的全球影响力和财力投入。

比赛的根基——阿布扎比赛道，被认为是史上最完美的F1赛道。整个赛道和赛事配套设施位于填海而成的人工岛亚斯岛，总投资超500百亿美元。

赛道和酒店等配套，是阿布扎比最大的主权财富基金通过其控股的房地产公司，以多笔超大投资造就。

赛事周，阿布扎比的码头频繁进出私人游艇，机场密集起落私人飞机。全球体育巨星、演艺名流、经济大亨、科技新贵出入各种酒会和活动，觥筹交错，极尽忙碌。

真正的主角，是本地王室贵胄、政府要员和工商巨擘。

他们换去平日工作生活穿着的长袍和头巾，身着高定西装服饰，佩戴限量手表，端着清水或无酒精饮料，与各国宾客熟练的英文交流。但有些人依然穿着阿拉伯长袍出席，从其头巾、领口、流穗、袖口的样式，大致可以判断出是来自阿联酋、沙特阿拉伯、卡塔尔还是科威特。

也是同一个周末，高尔夫世界规格最高的年终赛事——欧巡赛DP 世界巡回锦标赛在迪拜收官。和阿布扎比F1年终大奖赛一样，全球五十多位最顶级球员汇聚这座海湾“不夜城”。

这场赛事的冠名赞助，是迪拜DP World 集团，掌管着该地区全球最大港口（全球第十大港口）。这个集团背后，依然是迪拜的主权财富投资机构。

从推动国家开放形象塑造、多元发展转型和经济外交影响力这几大目标的实现来看，海湾国家种种脑洞大开的尝试，已经带给全球实践者很多启发，特别是成为不少大型城市经济体的膜拜和学习的对象。

主权财富基金：“转型推手”

图片来源：傅诚刚/摄

体育赛事投资，只不过是所有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经济转型战略一个方面的体现。

在经过多年石油财富积累后，这些国家无一不制定了面向未来的长期国家战略，沙特有《沙特2030愿景》，阿联酋有《2071年百年规划》，科威特有《2035愿景》，卡塔尔有《2030国家愿景》，阿曼有《2040愿景》、巴林有《2030经济远景展望》。这些远景规划，均以“去油化”和推动多元经济转型为核心目标。

除了开动整个国家和经济体系高速冲刺，中东海湾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也通过全球投资配置，承担着决定性的执行者和推动者角色。

全球前十大主权财富基金中，中东海湾国家独占四席，包括阿联酋的阿布扎比投资局和穆巴达拉投资公司、沙特的公共投资基金、卡塔尔的卡塔尔投资局。放宽到全球前十五席，这个区域还有五家入围，来自科威特和阿联酋阿布扎比。

中东海湾地区前十的主权财富基金，总体管理资产超过三万亿美元。

海合会国家的主权财富大多来自其石油贸易收入。主权财富基金要通过有效的投资，实现代际财富传递、社会经济发展目标和国家财富管理的多重目标。

中东地区探明石油储量占到全球一半以上，其中海湾地区占到大约三分之一以上。即便在中东海湾产油国去油化努力走过超十年的今天，其最成功的油气经济体（储量占到全球前10%为标准）也不过把石油对GDP的贡献降到50%，石油收入，依然是压倒性的存在。

这个显著样板就是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一个酋长国的GDP就占到阿联酋总GDP的80%，人口和面积也占三分二以上。

大家可能更熟悉的迪拜，是阿联酋第二大酋长国，也是全球资源禀赋国家经济转型的优秀典型。迪拜历史上的石油储量占整个阿联酋不到6%，但迪拜后来快速发展了金融服务、航空港口、文化旅游和国际商务业，被比作中东的“香港”和“新加坡”。

迪拜为阿联酋和整个海湾地区转型做出诸多创新性尝试，并取得成功，进而得到包括首都阿布扎比、沙特利雅得和吉达、卡塔尔多哈、巴林麦纳麦，甚至远在中亚的哈萨克斯坦阿斯塔纳的观察和学习。

但如果将有着石油财富压倒性统治力的阿布扎比考虑进来，迪拜所代表的国家成功经济转型定义则会更加完整和精确。

阿联酋95%以上的石油储量被阿布扎比酋长国持有，阿布扎比作为首都和最大的酋长国也是中央政府所在地，是国家的政治、军事和外交中心。迪拜所代表的阿联酋去油化经济转型，恰恰也对阿布扎比影响最大，长远来看，阿布扎比的转型，可能会对整个海湾冲击力会更大。

从更广泛的产业促进功能来看，特别是在风投和股权为主的另类资产配置板块，海湾主权财富基金越来越强调投资必须能够促进本土产业生态丰富，必须有助于实现国家经济转型的长远目标。

出身于传统产油国，海湾主权财富基金不会遗漏对大众、梅赛德斯、法拉利等领先汽车企的投资，均是大比例长期持有。而作为转型产油国，他们也不会错过航天飞机和电动汽车领域的机会。马斯克现身卡塔尔世界杯看台，旗下从特斯拉到推特，都有沙特和卡塔尔主权资本的加持。

沙特和阿联酋的主权基金分别投资了超级高铁“胶囊列车”领域的两家技术公司，于是利雅得-吉达和阿布扎比-迪拜的超级高铁线路就选择了各自投资的公司进行设计施工。

今日中东主权财富基金对美国、欧洲和亚洲的管理人及被投企业的核心要求和拷问，实际上已经变成——投不投、投多少是小事，但更重要的是要看你能给国家的经济转型和产业升级带来什么帮助。

一股“投资招商”在路上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海湾国家投资驱动产业转型，从效果上看，第一步是发展航空运输。第二是发展同样坐享地利优势的港口物流。第三是客流提高带来的文旅会展业。第四是始终并行推进的金融服务和实体产业经济，特别是科技主导的新经济。

第四类型涵盖最广，包括了针对金融机构、新能源、新农业、通讯、软件服务、人工智能、医疗医药、地产开发等十几个领域的大笔投资。

而最早发展起来的航空产业、体育和文旅会展产业，则因为他们的投资和赞助目标经常直指欧洲足坛“老牌&新贵”，持续引发市场关注。

2022年卡塔尔世界杯，根本而言是海湾主权财富基金对欧洲足球和本土文旅十年大笔投资之后的自然结果。

航空产业和主权基金：石油+足球的“欧洲爱情故事”

迪拜、阿布扎比、多哈，已经成为中东甚至全球的重要航运中心。

中东海合会国家经转型为何首先选择成为航运物流中心？答案是“天时地利”与资本的结合。

“天时”是时差居中优势，“地利”是地理位置居中优势。

现代地理经济意义上，以海湾地区为中心飞行6小时，或者四个小时的时差半径内，能覆盖全球60%的GDP和80%的市场和人口。这个优势，使得中东国家变“富”后争先恐后发展航空物流业。

经过20年发展，目前全球前二十大航空公司，海湾国家独占五席。

其中卡塔尔航空位列首位，阿联酋航空位列第三，之后还有阿提哈德航空、海湾航空和沙特阿拉伯航空。海湾国家的几大航空公司比照国际标准打造管理和服务体系，乘坐过他们航班的乘客，大多有着极佳的服务体验。

航空公司背后的重要投资方（不乏控股方），依然是主权财富基金。主权财富基金推动这些航空公司展开全球并购进而迅速做大。包括英国航空在内，中东主权基金已经成为多个世界顶级航空公司的最大单一股东。

航空公司品牌和价值经营，重要一块就是品牌和广告投入。于是，久负盛名的欧洲足球就进入了海湾各家航空公司的视野。

这是海湾“石油豪门”与欧洲“足球豪门”之间的一场“高调恋爱”。有秀的成分，也确实开花结果，但更多是审慎而长远的商业投资决策。

过去二十年，欧洲最顶级的职业足球豪门，胸前广告位长时间被中东航空公司霸占。

阿联酋航空赞助了（过）皇家马德里、阿森纳、切尔西和大巴黎四支球队，阿森纳枪手的球场甚至冠名“酋长球场”。曼城的胸前广告赞助方则是阿提哈德航空公司。这些赞助，单笔价值均超过6000万美元。

阿布扎比的穆巴达拉公司最早投资了曼城队并取得巨大成功，之后海湾几大主权财富基金竞相投资欧洲顶级职业俱乐部。

穆巴达拉向曼城队重金投入十年，引进大牌球星和教练，在英超掀起滔天巨浪，斩获六个冠军。

卡塔尔投资局则全资拥有法甲大巴黎队，重金引入伊布拉辛莫维奇、贝克汉姆、罗纳尔迪尼奥、内马尔、梅西等一众职业中后期的顶级球星，法甲冠军也拿到手软。

海合会的沙特不甘落后，紧跟阿联酋和卡塔尔，直接投资控股英超纽卡斯尔联队，快速追上。

阿布扎比的主权基金们，在全球范围还投资了意甲巴勒莫俱乐部，并把日本、澳大利亚、乌拉圭、瑞士、比利时、荷兰和中国成都的职业俱乐部收入囊中。卡塔尔投资局投资足球的同时也布局了美国NBA。

所有的一切，背后的根本目标，依然是海湾产油国希望通过投资足球这项参与人数最多、影响力最大的运动，打造国家转型和开放的新形象，也直接为飞速发展的本国航空文旅业招揽全球客流。

可观商业利益之外，这种海湾富豪对西方现代文明的认同感和学习欲望，也是不容小觑的决策心理因素。

文旅会展：竞争“阿拉伯文化旗手”

图片来源：傅诚刚/摄

随着客流和关注度的提升，国家奢华开放形象的塑造，海合会国家也在关联产业频频出手世界级运作。

文旅会展业就是其一。

迪拜2020世博会，是世博会首次进入阿拉伯世界和中东、北非和南亚地区，虽然因新冠疫情推迟一年，但依然成功举办。

阿布扎比国际防务展，举办三十年，据称已超越法国、英国和美国，成为全球最大防务展。

阿布扎比国际书展也举办三十年，知名度和影响力已逼近世界第一。

这两个垂直领域的国际展已经成为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的国际名片。

另外有消息称，沙特在迪拜世博会成功举办之后也提交了2030年世博会的申请,卡塔尔世界杯申办成功之后直接启动了2036年夏季奥运会的申办工作。

从文明和文化的高视角，海湾国家主动从发达国家商业引进有着成熟品牌积淀的项目，结合本土特色再造一个又一个的“中东升级版”，向全球力推阿拉伯文化与东西文明交汇的文旅概念。

如耗时十余年打造的“阿布扎比卢浮宫博物馆”，除了博物馆本身屡获世界和业界建筑设计大奖，更引人注目的那份法国艺术品的“硬核”租借合同，价格就超过了10亿美元。

博物馆展览展藏的达芬奇作品《救世主》，花费4.5亿美元竞得。当时有两个神秘中东买家竞相出价，一举推高，最后由沙特王储代理人巴德王子拿下。随后这幅画出现在阿布扎比卢浮宫博物馆，成为“镇馆之宝”。

阿联酋和卡塔尔，都在争当中东的阿拉伯文化推广旗手和代言人，都想打造阿拉伯文旅产业中东中心。为此调动石油资本，重金投入，在博物馆文旅领域展开激烈竞争。

这惠及的是全球游客和本国居民，更提升了海湾阿拉伯文旅的整体世界影响力。

新经济：留住你的人和心

图片来源：傅诚刚/摄

海湾国家外籍人口大都超过本土人口。迪拜、阿布扎比和多哈这几个国际金融中心城市，外籍人口比例甚至超过三分之二。

蓝领职业阶层大多来自中东周边国家、中亚和印巴两国。白领人士则来自欧美、新加坡和香港。很多本土机构甚至政府部门，其高级管理层也都有外籍员工。

海合会国家的国际职场，特别是在金融投资领域，工作语言都使用英文。该地区三大离岸国际金融中心（分别位于迪拜、阿布扎比、多哈），所有法律法规、政策制度、监管和工商条例，都是英文写就和颁行。

阿拉伯人同事和同行，英语大多很流利。他们要么是出国留学接受西方教育，要么是在家门口欧美顶级大学中东分校就学。

后者就包括知名的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巴黎索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美国大学沙迦分校、麻省理工学院和阿布扎比Masdar City合作的研究院。

在卡塔尔，则有康奈尔大学、西北大学、乔治城大学、卡内基梅隆大学、伦敦大学学院（UCL）、巴黎高等商学院（HEC）的多哈分校。

海合会国家，国际顶级高等教育机构的分校竟然超过百所，仅阿联酋就有超过70家。

在金融服务和创新领域这两大领域，特别是打造区域国际金融中心方面，海合会国家都直接对标学习英国的伦敦、亚洲的新加坡和香港，是法律、制度、管理和发展的全面借鉴。

海合会本土的金融机构投资控股方大多也是主权财富基金。

迪拜国际金融中心（DIFC）、阿布扎比国际金融中心(ADGM)、多哈金融中心（QFC）里的国家股票交易所——迪拜全球市场（含纳斯达克迪拜）、阿布扎比证券交易所和卡塔尔证券交易所，控股方基本都是本土的主权财富基金。

海湾主权财富基金还在全球，特别是欧洲，大比例持有国际性金融机构股权。卡塔尔投资局投资了法国和德国最大银行，以及英国的伦敦证券交易所，且长时间位列单一第一大股东。阿布扎比投资局和穆巴达拉投资公司则投资欧洲、亚洲以及中国的大型商业银行机构。

疫情期间，海湾主权财富基金更是竞相投资全球的疫苗和新冠药品研发公司，从英国到美国，甚至从以色列到中国。除了获取可观回报，更能优先获得疫苗和新药品，抓住时机发展本国医疗产业。

通过主权财富基金的投资，海湾国家借力推动经济转型，并不吝国家营销，以提升自身在全球经济版图的地位和区域地缘影响力。

伴随着世界杯的举行，这种努力的效果，也进一步显现。

中阿与中海合作：“中阿峰会”揭开新帷幕

图片来源：傅诚刚/摄

12月的海湾，另一件大事是首届“中阿峰会”在沙特举行。

除了主要阿拉伯国家元首和政府高层齐聚利雅得，主办国沙特阿拉伯更是安排战机护航入境，中国国旗红黄两色喷气彩带当空绽放。稀有的紫色迎宾地毯，兼备阿拉伯风情和现代风格的阿卜杜勒阿齐兹国王国际会议中心，金碧辉煌且精心改造布置，场面之高级，细节之精当，令人叹为观止。

全球地缘政治张力高企、经济不确定性蔓延背景下，宾主两国及整个阿拉伯世界，通过最高级别的外交礼遇，展示互信和尊重。此外，双方波澜不惊地交付多样化成果，悄然为下一个三十年的中阿合作掀开帷幕。

峰会和高访框架之下，市场也高度关注和热议峰会期间签署的34项投资合作协议。

总价值超千亿美元，涵盖能源、基建、通信、贸易、金融等领域，由两国各领域最具实力和代表性的工商集团签署，再加上今年中国与海湾多国连续签署的重大能源和经贸投资协议，无不引发各界对中阿经济合作广阔前景的遐想。

全球22个阿拉伯国家，中东特别是海湾地区尤其引人瞩目。

第一，石油资源丰富；第二，主权财富资本集中；第三，人口规模和市场增长潜力巨大；第四，地缘政治重要性和自身不稳定性引发大国较量，进而左右经贸投资利益。

中阿和中海合作，对于中国的高质量开放，的确关键且值得期待。

面对这片热情的沙漠，面对不乏凶猛竞争的海湾市场，如何畅游传说中的中东投资蓝海，需要参与者小心、用心且耐心的去探索。

海湾经济体的转型经济，在每个领域都在跟中国高度绑定，同时也跟欧美深度关联。

之前的“一带一路”产融出海，国有企业承担主力。

中国的石油开采勘探、基础设施建设、港口、铁路、卫星遥感、电讯通信、医药医疗、核能、太阳能、海水淡化等优势产能，都通过大体量和长周期的投资进入海合会六国，包括中铁、中建、中车、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中核、中远海运、中电建、国药、华为公司在内，频繁拿下国家和区域大单。

能源贸易与投资，是中阿峰会和“一带一路”中东海湾长期合作的基础。

从商业投资评价标准来看，中国在中东海湾地区的油气投资和贸易总体回报非常可观。中石油、中石化、中海油等领先油气国企通过优质能源合同锁定长期收益，近年更是将勘探、开采、运输和炼化产能输出至沙特、阿联酋、科威特、伊拉克等海湾国家。海合会国家最重要的能源巨擘——沙特阿美、阿布扎比国家石油公司、科威特国家石油公司、卡塔尔能源集团、都与中国不同省份和企业展开深度投资合作。

紧随国家队产能出海，近年海湾的投资引领者，则变成中国金融机构和科技创新企业。

金融服务板块，工农中建四大国有商业银行在阿联酋设立了区域分行，不但在迪拜取得离岸银行牌照，也在阿布扎比取得央行在岸牌照，同时开展本币和外币业务。

中国工商银行多哈分行是首家人民币清算行，中农业银行迪拜分行成为阿联酋人民币清算行。

2022年10月，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宣布在阿联酋首都阿布扎比筹备首个海外办事处。行长金立群表示：阿联酋是全球交通枢纽，非常有利于亚投行拓展在中东、中亚、非洲和拉美地区的投资业务，加强全球范围内的项目监测和执行。

新冠疫情期间，多家领先资产管理机构和投资银行，也积极进入中东海湾市场。

中阿峰会，主权财富基金的合作继续成为关注的焦点。

其实中国与海合会国家的主权财富基金合作渊源已久，前有中信集团与卡塔尔投资局合作的百亿美元共同基金；近有国开行、外管局与穆巴达拉合作的中阿共同投资基金，目标管理规模为200亿美元，首期就投出40亿美元，标的遍及两国领先企业。

2019年阿布扎比默罕默德王储（现阿联酋总统）访问中国期间，国家发展改革委主任何立峰与阿联酋国务部长沙耶赫共同签署推进中国-阿联酋中东北非“一带一路”投融资合作的协议，得到两国领导人见证，中国和阿联酋的产融合作进入新阶段。

阿布扎比国际金融中心金融服务监管局，也成为中东北非地区首家、全球第十家进入中国的金融监管机构,乘势快速交付一系列国家级项目，引发国内多海湾金融中心的关注。

从传统产能出海到现在的创新跨境投融资，几乎所有中国最领先的领头企业都在寻求该地区的机会。除了华为布局已久获得多个国家的5G牌照，阿里巴巴的云计算、腾讯的微信支付、平安壹账通和常亮科技的金融科技业务、顺丰的智能速运、Shein的时尚电商业务，都已经深度进入阿联酋、沙特、卡塔尔等国，服务区域市场。

中国高性价比和高响应性的科技创新解决方案，在中东海湾的世界级竞争中不落下风，长期下来，口碑与订单齐升。

中国各领域创新企业，携中国新高端产能，以市场化方式进入海湾市场，通过其阿拉伯世界的辐射影响力，为更多阿拉伯国家经济转型提供更深层次帮助。

这个意义上， “一带一路”倡议，在中东海湾地区已经超越基建领域的基础设施互联互通，进入到金融基础设施和创新基础设施互联互通的新阶段。

中阿峰会被高度关注的关键议题是人民币国际化，在中东地区一直被期待能实现能源大宗商品交易的突破。

分析上看，中东海湾市场确实有不少优势。

第一，海合会六国，金融市场和基础设施相对发达，国际金融人才汇聚，全球配置资产传统远超其他新兴市场。

第二，中-海油气贸易，占到中国年能源进口的三分之一，强劲稳定的大宗商品贸易奠定了人民币使用的基础。

第三，海湾主权财富基金长期配置投资中国市场，相对熟悉中国的产业发展和优质标的。

但人民币在中东实现大宗商品交易使用，还需要一系列国内和国际市场安排的配合，才能抓住未来机遇。

第一，在离岸资本市场，丰富人民币计价产品的供给，并确保流动性。否则贸易项下形成的巨量人民币头寸无法通过投资人民币产品加以配置，最终还是会兑换成其他货币进入其他币种的资本市场闭环，也会给离岸人民币汇率形成压力。这个人民币贸易和投资闭环的打造，是关键中的关键。

第二，继续推进国内资本市场和货币政策改革。继续通过沪港通和深港通机制扩大市场开放；在关键的资本账户、利率、汇率管理领域，坚持推进改革，递进解决根本性问题，保持节奏和质量的平衡。

金融与投资出海，该区域领先的国际金融中心是重要且可靠的合作方。

过去二十年，海湾国家的主权财富三分之二投向欧美发达市场。近年，因为中阿关系持续向好，经济纽带日益紧密，中国市场和资产则越来越受到中东主权财富基金的青睐。

在动荡的全球局势之下，沙特、阿联酋、科威特、卡塔尔、巴林、阿曼等六个海湾合作委员会国家被认为是整个中东地区的发展之锚。

中国，则是整个亚太以及全球的发展之锚。

地区和国家发展层面上，中海双方都各自起到了经济稳定器、政治稳定器、外交稳定器、社会稳定器的作用。

“中阿峰会”前后，中国和海湾国家在多达十余个领域展开深度合作。中阿和中海合作市场化程度很高，不附带政治条件，关切双方都重视的安全和主权问题，但又不触碰宗教和文化的敏感地带。

这种合作，这不仅能够稳定地区局势，更能起到示范作用，带动区域经济和社会的包容与可持续发展，确保区域的长久和平与稳定。

“中阿峰会”进一步确认了中国与阿拉伯国家以及海湾合作委员会合作的巨大成就，也揭开了未来合作新篇章。这更将直接有助于降低当下全球政治经济的不平衡性和不确定性。

世界杯，已落幕。中阿合作的新时代，才刚刚启幕。

未来，已来。

作者：傅诚刚

国际金融中心与国际创新中心联合会中国区总裁、成都创新金融研究院理事⻓、中国海湾创新联盟联席主席。曾任阿布扎比国际金融中心及金融服务监管局中国首席代表。长期致力于推动中国与中东海湾和欧洲的跨境投融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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