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拍牌审核超过20天(上海拍牌审核超过20天了)
日期:2023年04月24日 10:49 浏览量:1
江美莲身穿蓝色条纹的囚服,在民警带领下,迈着小步走出最靠边的监舍,穿过几十个监舍,在黑色铁栅栏门处停下。整个走廊静悄悄的,只有拿钥匙开门发出的“吱呀”声和点名答“到”声。
民警开了铁栅栏门,她礼貌地侧身询问,自己可不可以出去?
得到允许后,她说“谢谢警官!”,顺着熟悉的监区操场,来到会见大厅。
服刑人员和家属在会见室。均上海女子监狱 供图
这是3月中旬的上海市女子监狱。江美莲的儿子以及其他亲属正在会见大厅等她。
2018年,江美莲因组织卖淫入狱,刑期十年。2020年,因为新冠疫情,上海各个监狱开始封闭式管理,家属会见也随之停止。
直到近日,上海各监狱陆续恢复服刑人员和家属线下会面。江美莲一头利落短发,透过玻璃,见到了入狱以来还未线下见过面的儿子祝鸿博。她戴着口罩缓缓拿起电话,愧疚感潜伏在轻缓言语间。
这次会见,江美莲也得知老公坚决要离婚,这让她无可奈何,又万般不舍。
会见
会见窗口最多能让三名家属到场,家属来之前,要经上海女子监狱审核。
家属首次会见时,除了身份证,还要带上户口簿,证明与服刑人员之间的关系。民警核对信息无误,双方才能会见。
3月16日上午,澎湃新闻记者来到上海市女子监狱。会见大厅内,40多名女服刑人员隔着玻璃和家人相见。会见时长根据服刑人员的表现略有不同。改造良好者,会见时间允许超过半小时。家属和服刑人员都格外珍惜这次期待已久的相见。
亲人之间的谈话不外乎家长里短:谁这两年过世了,谁家孩子成绩好和优等生分到了一个班,家里谁生了个二宝。也有家属会略显慌乱,一个劲儿说“想你呀”。
有的服刑人员在狱中考取中专文凭,家人很关心改造情况,“那你现在上课还有上过吗?”对方答:“现在马上要开学了。”
也有家属扯着嗓门,生怕对方听不见,又怕重复表达耽搁时长。
江美莲1975年出生,这几年改变了不少。衣服上的胸牌照片是过去拍的,看着很好看,显年轻。对比现在短发,不仔细看气质有点难辨认。
似乎是为了哄她开心,儿子祝鸿博拿起电话,第一句就说:“妈妈你好年轻啊!”弟弟妹妹也凑上来问,姐姐在这里怎么样?江美莲说,一切都好。
儿子问妈妈:“上次民警让我录的视频看到了没有?”此前,因疫情无法线下会见,监狱邀请多名服刑人员家属录制视频进行“母爱进大墙——云会见”,将亲人的鼓励和期盼带进大墙。
江美莲说,看到了,还看到了去年过门的儿媳第一次叫妈妈,很激动。
祝鸿博坐在妈妈对面哽咽了。这是他第一次来监狱探望母亲。2018年,江美莲因组织卖淫入狱,让妹妹江美姗一定要瞒住儿子。
后来,祝鸿博从老家安徽来到上海生活,知道实情当场崩溃,过了一年多,接受了事实。
江美莲在狱中最想知道外面的事,祝鸿博会给妈妈写信,“我写得再好,也写不出像小说一样。”
他在信中更多说一些家事,比如搬家,去年结婚,爷爷、奶奶、父亲身体状况等。逢年过节,祝鸿博会更想妈妈了,“节还是照样过,但是少一个人。”
“差不多时间到了”,电话一头,江美莲掐着时间。“再说一会啊,我小姨还有几分钟呢!”电话另一头儿子依依不舍。江美莲说,“过了分钟不太好,没事给我写信。”
会见结束后,江美莲被民警从会见厅带回监舍,清瘦的脸上还留着一丝见完家人的淡淡喜悦。
另一位年龄大的服刑人员也刚从外面会见完,神情看似有些恍惚,站在监舍门口稍有迟疑。同舍的服刑人员站在监舍门里面,着急又友好地说“在这里”,随后搀扶着她回到监舍。
离婚
这次会见,江美莲得知老公要和自己离婚,且心意已决。
妹妹江美姗给江美莲带话,姐夫会在3月底让律师找她。从江美莲入狱到现在,老公都没跟她联系过,她也从未主动要求和老公会见。老公给她写过两次信,其中一次就提到离婚。
2021年是他们结婚25周年,老公给她写信,说要离婚,让江美莲别多想。为了给江美莲留尊严,他信中只字未提犯罪的事。她只记得他说过一句话,“没文化的人胆子大”,直到现在都刺痛她。
江美莲读书不多,找老公最看重对方文化程度。不管长相、身高这些外在条件,只要有文化,就会让江美莲敬佩。她年轻时,单位分配来一个大学生,大她八岁,父母双亡,身高也不高。对方能写一手好字,江美莲觉得很特别,开始崇拜他。后来,这个人成为她的老公。
老公快60岁了,现在在老家工作,不浪漫,不会花言巧语,但在江美莲看来,是个老实人,是“默默做事,不放在嘴上说”的类型,更重要的是,他能记住自己的喜好。
江美莲在上海多年,入狱前每个月都会回老家一两次。回去时,老公提前买好她爱吃的菜,让她最意外的是,平日不浪漫、没情趣的老公,居然每次在她回去前,铺上她最爱的粉色床单。
这次提离婚,她是心碎的,舍不得的。家里人还劝过她老公:“要么就别办了,你还有两年就要退休了。”
但她老公还是想离。江美莲说:“他是老党员,接受不了这件事。”这件事对她老公打击最大,虽然他在单位隐瞒了一些事,但没有用。
当年江美莲出事,办案人员打电话到老家核实信息,江美莲当时户口和社保都在老家,她心想,打电话打过去,这事就瞒不住,加上她多年没露面,当地人也可能有所联想,“就像一张纸,没有捅破而已。”也是从这时起,江美莲意识到夫妻俩感情恐怕难以维系。眼下,她还有五年多刑期,离婚于她而言,是无奈,也是解脱,她希望对方能幸福。
尽管嘴上说自己做错事对不起老公,提离婚就按他的意思办,分割财产也都不要,她心里还是舍不得。
提到这个男人,江美莲哽咽起来,眼睛红红的。她知道,家里大事小事都是她做主,老公让着她、包容她,如果不是自己违法犯罪,婚姻不会走到终点。
江美莲老公的父母去世早,他跟着哥哥嫂子长大,日子过得不容易。有时她在狱中会想,老公要是找一个不像自己这样的女人,“如果是平平淡淡的女人,他们日子应该过得很好。”
她甚至觉得,如果老公找到新的伴侣,也算正常,“毕竟一个人这么多年,还是很孤独。”
歧途
五年前,刚入狱的江美莲还不认罪,魔怔了一样想上诉。
她小学肄业,早些年姐弟三人从安徽出来一起做物流生意,儿子在老家读书。入狱前,江美莲已在上海待了二十多年,做物流赚了钱,开了个饭店,认识了店里一个服务员的姐姐。
江美莲说,这个人就在这个行当,是她引着才走上了歪路。
那时江美莲好高骛远,攀比心强,看见身边谁开好车,自己也想有一辆。她说,自己虚荣又不满足现状,很快就被人利用。有人挑唆她,想赚快钱,就要以自己的名义去五星级酒店开房间。
那时,她在上海买了房,认识家附近一家酒店的人,以前有朋友来上海就住这儿。江美莲是熟客,她去五星级酒店开房间,比原价便宜很多,“四百多块就能开到会员房间”。
江美莲提供场所,组织卖淫的一拨人中有人充当客服,有人收钱,有人带性工作者进酒店。事成后江美莲拿提成,单笔钱不多,但客房数量大,拿到的好处也算可观。
组织卖淫不到半个月,2018年3月中旬,江美莲被公安机关抓获。被判刑后,她一度心里不服,觉得自己“才做了几天”,不想认罪,于是疯狂给家里写信,让家人给她找最好的律师。
但判决书中的证据显示,这些性工作者都认识她,知道这个场子和江美莲有关。相关人员的证言、微信群的聊天记录、转账记录等证据都指向江美莲组织卖淫,法院认定江美莲组织卖淫且情节严重,为维护社会管理秩序,崇扬良好的社会风尚,判处其十年有期徒刑。
判决下来,她整天想着让家人找律师,最好卖房子打官司也要让她出去。“自私得已经没办法了,好像一家人都要为我服务。”江美莲说,那个时候自己“思想上有一种抵抗性”。
江美姗知道姐姐心里有一口气,“为什么带她一起犯罪的人没被抓,还判她这么严重?”她回忆,姐姐入狱时,其他犯罪的同伙还没被抓,但事后不久都纷纷落网。
江美莲后来才意识到,尽管没有到场参与,但自己是组织卖淫的幕后。这种行为是违法犯罪,做一天也是犯罪。
姐姐出事后,江美姗一开始不敢相信像母亲一般的长姐成为犯罪分子,“在孩子心目中妈妈最亲,但我认为我姐是我最亲的人。”她清楚记得,小时候自己从冰窟窿掉水里了,是姐姐把她救上来。
儿子祝鸿博眼中,母亲是个豪情善良、耿直仗义的人。江美莲入狱前,同事女儿生了病,她会资助人家;亲戚家想要孩子,媳妇受孕困难,她就帮助人家来上海寻医问药。他说,妈妈犯了罪,当时感到难以接受,现在“我只是更加想她”。
改造
在监狱这几年,江美莲改变很大。
刚入狱,她看谁都觉得不是一路人,总觉得自己和在狱中待久了的其他服刑人员不一样,“她们是犯了罪的人,我不一样。”她特别不愿搭理其他人,在监舍里不多说话,刻意封闭自己。
监区改造学习区域
有的狱友口气硬,像训人,她就难接受。监舍在做垃圾分类,她不知道洗衣粉的袋子是干垃圾要分开放,就直接扔到垃圾桶。狱友就说:“不能放在这里,这个要另外扔。扔到那边去!”听到这话,江美莲有些抵触。
警官找她沟通,“监舍也是公共区域,你可以问问别人,这个可不可以扔?”在监狱改造中,她才逐渐明白,不懂的地方要多去问,多跟别人沟通,“如果提前问下洗衣粉袋子扔在哪儿,也会避免一些口角。”
江美莲走路时,双手总是垂直放在身体两侧,在监区的心理咨询室里,她从几个重叠在一起的凳子中抽出两个摆在一起,询问警官是否可以坐下。讲话时,她坐时总是挺直腰背,双手并拢放在双膝上,才觉得有规矩。
警官也会和她谈心:“我不知道你是因为什么不认罪悔罪,我看过你的案件和判决书,这些都是事实吧?”江美莲点头承认。民警告诉她:“只要实施犯罪,不管是一次两次,不管做一天两天还是一年,都是犯罪。”通过案件梳理和耐心引导,她的心结打开了。
以前,江美莲总觉得监狱冷冰冰的,有点恐惧。入狱这几年,她发自内心地觉得,监狱也挺有温度的。天冷了民警就提醒她们:“过两天要降温了,你们一定要穿暖衣服,注意身体。”
这也让她更愿意积极改造。参加监狱的母亲文化教育,她明白了自己作为母亲、姐姐、女儿应该承担怎么样的责任,在普法学习和改造学习中她也思考:“同样都是中国人,别人为什么会无私奉献?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事!”
疫情形势严峻的时候,民警穿着防护服每天给她们做核酸,“那时监狱是封闭管理,民警在外面搬运监狱平时要用的肥皂、纸巾等日用品,缺东西都会很及时补充,比如口罩,有时也会发些营养品,还会给我们冲中药冲剂和泡腾片增强抵抗力。”这让江美莲很感动。
她会每天在监舍做内务,给监舍消毒杀菌,用毛巾擦拭整个房间,地板、厕所、床下都要擦到,每一位狱友分区域擦拭。
今年,江美莲性格也更开朗一些,她刚在监狱报名开放大学中专学习,每天都在上大课、做笔记,警官也会给她们开展各类爱国主义教育、普法教育等,江美莲想在监狱里多学一些知识,利用服刑改造空闲时间拿个证书,争取得到减刑,早日回家。
(中文人物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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