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讲国家虚拟货币
2023年05月30日 1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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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笔 许述
有句话说:“五百年必有王者兴。”[1]大概500年一个周期,中国王朝的历史上会出现新一轮改革——没办法,问题积累到一定程度,需要用改革或者革命的办法来解决,然后出现新的王者。从数量上看,与革命相比,改革明显要少,而成功的改革更少。
这篇万字长文是笔者梳理古今中外21次重大军事改革之后的思考,收入今年出版的新书《兵道》最后一章,名“改革六问”——
1.为什么非要逼到份儿上才改革?
2.为什么改革家多没有好下场?
3.如何对付改革的反对者?
4.改革究竟要多久才能成功?
5.改革缺了哪个关键因素玩不转?
6.士兵在改革中是什么角色?
01、为什么非要逼到份儿上才改革?
“压力就是动力”,军事改革最好地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因为它往往在陷入困境或遭遇危机的情况下被迫展开。这就是现在常说的“问题倒逼”,直到不改不行,才开始动手术治疗顽疾。对此,鲁迅先生早就看透了,在《坟·娜拉走后怎样》中写道:“中国太难改变了,即使搬动一张桌子,改装一个火炉,几乎也要血;而且即使有了血,也未必一定能搬动,能改装。不是很大的鞭子打在背上,中国自己是不肯动弹的。”[2]
司马穰苴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天下虽安,忘战必危。”[3]“居安思危”的道理谁都懂,但往往做不到。似乎也可以理解——在5000米田径比赛中,如果领先对手1000米,有如此巨大的优势,还有动力加速吗?龟兔赛跑的现实情况往往是这样的:兔子睡醒了,还看不见乌龟追来的影子。也就是说,在相当长的时间内,兔子很难看到改革的必要性,日子久了自然惰性就会强大和顽固到甩都甩不掉。
商鞅变法是中国历史上比较早的一次军事改革,按理,当时还没有多少传统的历史包袱,但改革仍遇到很大阻力。秦国重臣甘龙、杜挚反对改革的理由是:“缘法而治者,吏习而民安之。”[4]
看了秦这个“头”,再来看清这个“尾”。第一次鸦片战争是1840年,洋务运动是1860年,为什么要浪费20年光阴才开始改革?这中间都干什么去了?旁观者清,洋人有个形象的比喻:“这个硕大无朋的巨人,有时忽然跳起,哈欠伸腰,我们以为他醒了,准备看他做一番伟大事业。但是过了一阵,却看见他又坐了下来,喝一口茶,燃起烟袋,打个哈欠,又蒙眬地睡着了。”
被逼到墙角才改革,不只中国人如此,洋人也一样。
当拿破仑在欧洲称王称霸的时候,普鲁士和其他欧洲国家一起结伙反对。不料,在1806年的一天内,普鲁士连败两仗,主力被歼,连首都柏林都丢了,怎么会这样?因为普鲁士还在沿用50多年前腓特烈二世的经验。腓特烈二世的确强,拿破仑对他也十分崇拜。问题是,拿破仑已经超越了腓特烈二世,普鲁士却还在沿袭腓特烈二世,胜败在战前其实已经决定了。惨败之后,普鲁士进行了著名的“沙恩霍斯特军事改革”,赫赫有名的参谋部就是这次改革最耀眼的成果。沙恩霍斯特何许人也?普法战争中的普军参谋长。败给拿破仑后,德国痛定思痛,专门成立“军事改革委员会”,沙恩霍斯特担任主席。对了,沙恩霍斯特还是克劳塞维茨的恩师。
和德国人一样,美国人在军事改革上也曾惰性十足。一战打到后期,美国人才加入战团,表现并不算好,但自我感觉很好,结果就是满足和保守。美国陆军航空队副队长米切尔准将提出一个石破天惊的理论:巨舰重炮过时了,海上决胜力量将是海军航空兵。为说服组织,米切尔在1921年搞了一次演习,很成功。问题是,政府没什么反应。米切尔不甘心,两年后又搞了一次演习,同样成功。令他哭笑不得的是,政府还是没反应。看样子,政府的脑袋不是榆木就是石头做的。美国人不开窍,日本人倒开心。米切尔组织演习时,有一个日本人在旁边观摩,非常兴奋。他“剽窃”了米切尔的军事理论带回日本,并付诸实践。这个日本人的名字叫山本五十六,当时是日本使馆武官,1935年成为日本联合舰队司令。二战初期,美国海军并非日本海军对手,改革后才逐渐扭转太平洋战争的不利局势。二战胜利后,美国又志得意满,再陷保守,结果在越南深陷泥沼。之后,美军吸取惨痛教训,进行脱胎换骨的改革,才有了海湾战争的胜利。
当然,在没有太大危机和压力的情况下进行军事改革也不是没有过,汉武帝军事改革就是其中之一。汉武帝即位后,以西汉的军事力量,虽不足以发动攻势灭了匈奴,但采取守势挡住匈奴绰绰有余。汉武帝的想法和汉文帝、汉景帝不同,不甘心被动防御,打算主动出击将匈奴从地球上抹掉。为此,汉武帝开展了卓有成效的军事改革,发动了名垂青史的汉匈大战。
如今,美国成为主动改革的新典型。腿上好像装了“永动机”,一直不肯停下军事改革的脚步。如果汉武帝看到今天的美国,一定“羡慕嫉妒恨”。当年,汉武帝为了灭掉匈奴,准备了很长时间,几乎倾尽全国之力。西汉在军事上大量投入,得到了边境安全,但在经济上几乎没什么回报。美军则越打越强,国家越打越富,实现了军事和经济的良性循环。
02、为什么改革家多没有好下场?
改革由国家一号人物主持,难度会小很多,因为谁也不敢说三道四,如赵武灵王、汉武帝、成吉思汗主持的改革就很成功。当然,这并不是说由国家元首亲自主持改革就一定能够成功。相反,如果元首失策犯错,加上保守势力强大,也可能失败。光绪皇帝的下场,大家都看到了。国外也有类似的教训:18世末至19世纪初土耳其那场流产的军事改革,因为保守势力过于强大,连领导改革的苏丹塞里木三世都被废除,军队也遭解散,改革派大臣更是死的死、逃的逃。
一个有趣的现象是,皇帝和宰相往往是“强弱配”,皇帝强则宰相弱,宰相强则皇帝弱。从量上看,能干的宰相往往比能干的皇帝要多。皇帝虽然有许多皇子作为候选人,选好以后还有帝师一对一“开小灶”教本事,但有一点他们始终比不过宰相:宰相的经历和阅历往往更为丰富。
宰相们“能干”,不等于“能干成”。梁启超指出:“在专制政体之下,其政治家苟非得君之专,而能有所建树者,未之闻也。”[5]改革的主持者,如果得到皇帝长期而坚决的支持,有望成功,反之则容易流产。最典型的人物,当数商鞅和王安石。秦孝公对商鞅的信任和支持,不仅空前,而且绝后。秦孝公临死前,居然主动向商鞅提出由他即位。试问,古今中外的改革家,有哪个像商鞅那样得到国君如此信任和厚爱?再看王安石,待遇就不行了。王安石的军事改革为什么失败?措施没多大创新性不说,而且也没能得到宋神宗坚决的长期支持。
国家元首亲自主持改革尚且有风险,如果由大臣来主持,事情就更难办了,搞不好不仅会功败垂成,而且连改革者都可能殉葬。商鞅就是代表人物,在他之前有吴起,在他之后有张居正。至于王安石,要不是宋朝有“不杀士”的祖制,他能不能保住脑袋还难说。王安石没有像吴起和商鞅那样惨死,却比不上他们两位。吴起主持变法期间,军事改革是成功的。商鞅死了,改革成果还在。王安石呢?人在任,改革就漏洞百出,卸任后,改革措施基本被废止。
张居正需要重点剖析,因为他是个十分特别的改革家。特别在什么地方?他没当过地方官,甚至也没在中央政府的衙门当过一把手。在当帝王师入阁之前,张居正只在两个地方干过:一个是翰林院,一个是国子监,相当于现在的社科院和北京大学,先后在里面做研究员和教务长(国子监司业)。张居正缺乏地方和中央为官的履历,此乃致命缺陷,按理不可能入阁。然而,张居正不仅入阁,还成为首辅,而且干得很好。为什么?从踏入翰林院开始,张居正一直研究如何治国安邦、富国强兵,在这方面没有人比他懂得更多。
张居正是个“工作狂”,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张居正58岁英年早逝,改革措施除“一条鞭法”保留外其他都基本废除,全家被抄斩。张居正死后40年不到,明朝认识到其改革的价值,为他平了反。值得玩味的是,为张居正平反奔走呼号的人,居然有被他打击过的反对派。其中,一个叫邹元标的,曾骂张居正“禽兽”,挨了80多棍,打烂了屁股,发配到南方。几十年后,大明王朝风雨飘摇,邹元标想起张居正治下国家强盛,方生悔念,拖着一条瘸腿为其说好话。张居正总算得到了公正评价,《明史》赞道:“中外乂安,海内殷阜,纪纲法度莫不修明。功在社稷,日久论定,人益追思。”[6]张居正完全对得起这个评价。改革前,国库亏空700多万两银子;改革后,国库有1300多万两银子。如果与清朝的康、雍、乾盛世比照,更显得张居正了不得。乾隆皇帝最盛时期,清朝国库的银两只有张居正改革的2/3。要知道,那是康熙、雍正、乾隆三代皇帝共同努力的结果,而张居正一个人只用了10年就做得更好!
和张居正比,王安石就差远了,死后700年间都没有得到多少正面评价。直到清末,梁启超才为他说了几句好话。
还有一个重要问题是,道德对改革家重要吗?
商鞅和张居正的道德问题被人翻来覆去讲好多遍了,如商鞅言而无信,张居正贪赃枉法,只有王安石的品质几乎“无瑕”,连他的政敌都找不到“黑子”。问题是,改革成功的恰恰是商鞅和张居正,失败的偏偏是王安石。
为什么?
改革和改革家本人的道德并没有直接关系,而主要取决于执行力。
改革都会遇到反对派,而反对派一般是两类人:一是既得利益者,二是所谓的“清流派”。既得利益者是改革对象,基本上不会站到改革一边。“清流派”不同,是改革家争取的对象,以扩大改革阵营。不过,在用人推行改革时,改革家们却不太会用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清流派”,而是用那些能干实事的人。对后一种人,有一个专门术语——“循吏”。中国有“三立”之说,即立德、立言、立功,此乃儒家传统。对改革家们来说,这个顺序恰恰需要颠倒过来,要以“立功”为先,踏踏实实做实事。
王安石为什么打退堂鼓?除了觉得皇帝宋神宗对自己的支持不够坚挺和持久,还有就是对家人身家性命的忧虑。王安石自己可以义无反顾,但不想连累家人。弟弟王安国曾在他面前哭诉:“吾家灭门矣!”[7]同时,其他人也拿秦之商鞅、汉之张汤等教训劝王安石。久而久之,王安石就不再那么坚持了。虽然商鞅和张居正都被认为“工于谋国,拙于谋身”,但恰恰是这种义无反顾的献身精神,成为他们改革成功的关键。
03、如何对付改革的反对者?
改革或曰变革,往往磕磕碰碰,很少顺顺利利。
到底为什么?
旧传统的约束,老经验的束缚。梁启超说过:“中国人民,以保守为天性,遵无大为动之教。”[8]
与传统束缚相比,改革的最大障碍是既得利益群体。这一点,早在先秦时期就被孟子看透了,他说过这样一句话:“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9]作家熊召政也讲过一件亲历的事:一次他到福建,有人“坚决”认为张居正不是东西,后来他才知晓原委——此人的祖先在张居正年代官至侍郎,在吏治改革中被张居正赶到福建,从此没落。[10]也就是说,若非张居正,该侍郎的后代可能是另一番好得多的光景。对张居正的怨恨竟持续了几百年之久。可以想见,既得利益群体对改革的抵制会多么顽固。
梁启超曾感慨:“除旧弊之一事,最易犯众忌而触犯众怒,故全躯保位惜名之人每不肯为之。”[11]改革者不敢改,被改者不愿改。俄罗斯前国防部长谢尔久科夫(2007—2012年在任)表示:“某些人试图以各种方式坚守岗位,这不是出自对祖国的热爱,而是害怕失掉久居并靠之谋私利的职位。”[12]
美军的改革较为顺畅,但也免不了既得利益群体的阻碍。1947年,时任陆军参谋长的艾森豪威尔提议建立“总参谋部”,统一部队指挥权。然而,一向喜欢单干的海军坚决投了反对票,理由看起来很有道理的样子:总参谋部相当于日本在二战时期的参谋本部,美国这么干是要走上军国主义道路,违反了“文官治军”的政治原则,是对民主制度的威胁。[13]结果,艾森豪威尔的提议落空。
改革,必然伴随着对利益分配的重新洗牌。很多人都清楚改革是正确方向,认为应该改革,可一旦改革要动到自己锅里的肉,就会拼命抵制。艾森豪威尔碰壁的事儿不是孤例。20世纪80年代,美军打算建立新型的更有战斗力的旅级战斗组织,对现行的旅进行缩编。不料,改革结果竟背道而驰——削减的是战斗部队,增加的是旅级司令部。为什么?一些上校军官需要有地方安排职务。[14]英国也类似,20世纪初海军规模不断缩小,士兵减少31.5%,伴随着的却是行政人员的膨胀,增加了80%![15]换句话说,减法变相做成了加法。
既得利益群体反对改革,不会说改革会损害自己利益,而是去找一些冠冕堂皇、“政治正确”的理由,而传统和经验成为其最有力的挡箭牌。
对此,改革家们该如何应付?
打口水战,改革派永远不是保守派的对手。
保守派的论据是过去的经验,看得见、摸得着,而改革派的论据则只有逻辑或者未来的可能结果,说服力不足。
怎么办?
四个字——“少说多做”。为什么商鞅只搞了一场著名的“凝聚共识”运动(变法廷议),随后又规定只做不说,就是这个理儿。在商鞅那里,一旦改革决策定下来,就不允许再讨论,说改革不好当然不行,连说改革好也不行,违者下场很惨。
事实证明,要压制住改革反对派,光靠嘴皮子没用。明代有个叫赵用贤的反对张居正改革,被廷杖六十,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使劲打。谁看了不心惊胆战?谁还敢跳出来反对改革?张居正实行“恐怖”政策,效果不错,史载:“虽万里外,朝下而夕奉行。”[16]
商鞅和张居正已经够狠,还有一个人比他俩更狠,这个人就是俄国的彼得一世。但凡成功的军事改革,主持者多为铁腕人物,为实现改革目标,可以毫不留情搬掉一切障碍。彼得一世“狠”到什么程度?连亲儿子反对改革,他也下令杀掉。
王安石其实想学商鞅,不料却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王安石改革,从开始到结束一直伴随着争论。反对者,除了在中央政府为官的大人物,还有不少地方官。这些人反对新法的理由十分有趣:并非维护自身利益,而是为了国家前途。
在北宋改革集团里,也有人建议挑几个反对改革的人杀一儆百。其中,王安石的长子王雱更是直接点名:“枭韩琦、富弼之头于市,则法行矣。”然而,王安石断然否决,理由是——“儿误臣!太祖遗训,不杀士人,若开此例,则朝堂成刑场矣!”[17]
如果反对改革不会挨板子,更不会掉脑袋,反对的声音当然会多,分贝自然会更高。一次,太原判官吕陶上了一道奏折,建议废除王安石的“理财”之说。宋神宗让王安石读,王安石不肯,又命反对变法的冯京读,然后宋神宗表示奏折说得有理。宋神宗一开始很支持王安石,后来为什么动摇?从心理学上讲,一个人反对变法,宋神宗肯定不为所动,但如果反对改革的声音淹没了改革的声音,久而久之,宋神宗就犹豫动摇了,王安石也心灰意冷了。
改革家只有一个办法——阶段性推出改革成果,并用务实的制度安排适度照顾既得利益集团的长远利益,让反对派没有话说。新事物诞生后,需要尽快证明自己,否则可能夭折。20世纪30年代中期,苏联提出先进的“大纵深战役理论”,并且发展出重型和中型坦克。不过,改革派还没来得及在实践中证明自己,总参谋长图哈切夫斯基等将领就遭到清洗。骑兵出身的保守派将领上台后,排斥装甲车,反其道而行之,大力发展过时的骑兵,使骑兵编制数量在5年间(1934—1939年)增加了52%。[18]试想,如果苏军按照机械化的路子发展下去,后来也不至于被德军打得那么惨。直到波兰被德军闪电灭亡,苏联才意识到机械化的价值,赶紧恢复发展。亡羊补牢,苏联总算没被德国狼吃光,但损失的羊是没办法挽回了。
与苏联相比,法国的教训更为典型,也更为惨痛。一战后,法国不是没认识到组建机械化部队的价值,甚至坦克一度达到3000多辆。为什么没有继续这种发展势头?因为一次失败的演习。1932年,法国新建的机械化团进行实验性演习,如果成功,就扩大规模组建师一级的机械化部队。不幸的是,演习效果恰恰不佳。[19]这下可好,失败的演习刚好给了保守派极佳的口实,群起攻击。结果,法军缩回到一战老经验的壳子中,费劲修了所谓固若金汤的“马其诺防线”。
如果把改革仅仅理解为“利益蛋糕”重新分配,就狭隘了。经济学家许小年提出两个概念:一是“突破型”改革,二是“修补型”改革。[20]所谓“突破型”改革,就是增加“大河”的水,“小河”自然也就满了。换句话说,通过“增量”的办法让绝大多数人都受益,最大限度上减小改革阻力。“修补型”改革,顾名思义,就是李鸿章那种“裱糊匠”式修补房子,外面看起来光鲜,屋子的主体架构却腐朽如故。从这个意义上,许小年认为中国历史上成功的改革只有两次:一次是商鞅变法,一次是邓小平的改革开放。
王安石改革是哪一种呢?不少人认为,王安石的改革是把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放进国家的口袋里,是“修补型”改革。值得玩味的是,就是这种“修补型”改革,在反对王安石变法的那帮人眼中仍然走得太远。司马光认为,大宋好比还能住的房子,只需修补一下就OK了。但王安石偏偏要拆掉重建,可又缺乏好的工匠和建筑材料。[21]
04、改革究竟要多久才能成功?
商鞅改革,20余年;
王安石改革,16年;
张居正改革,10年;
…………
改革是良药不是猛药,很难一步到位实现药到病除,需要一个逐渐发酵和慢慢见效的过程。商鞅变法是中国历史上最成功的改革,但秦国并未迅速灭掉六国,也是“奋六世之余烈”[22],等商鞅变法的效果继续发酵,最后水到渠成统一天下。
商鞅死后,楚国等诸侯国认为,秦国的改革必然人亡政息。但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商君去了,商君之法却留了。
商鞅改革搞了两次,前后20多年,秦国人已经完成了从不适应新法到习惯新法的转变,而且尝到了新法的甜头,要回到从前反而不愿意。这说明,改革不可操之过急,需久久为功,才能巩固改革成果。如果像戊戌变法那样,一天发下去100多条新法,谁执行得过来?那是典型的读书人的理想主义做法,完全不考虑实际操作性。清廷海关总税务司赫德形象地评价戊戌变法:“皇帝的方向是正确的,但是他的顾问康有为和其他人等都缺乏工作经验,他们简直是以好心肠扼杀了‘进步’——他们把足够九年吃的东西,不顾它的胃量和消化能力,在三个月之内都填塞给他吃了。”[23]
很多时候,改革方向是对的,措施也没问题,结果却事与愿违。究其原因,乃是步子过快过大,急于求成,想一口吃成大胖子,反而“欲速则不达”。军事改革讲究“行为艺术”,在合适的时机推出相应的改革措施,循序渐进,分步完成。
在这方面,日本明治维新时期的军事改革领导者山县有朋拿捏得不错。当时,山县有朋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废除各地军阀“私军”,建立中央常备军。这种事要是追求“一步到位”,必然遭到强烈反弹,很可能导致改革半途而废。山县有朋很聪明,决定一步一个脚印慢慢来:第一,从各藩抽调部分精兵,组成中央军。各藩不反对,因为他们觉得可以在天皇身边安插自己的军队。其实,山县有朋是借此削弱各藩军事实力。如此,双方都有所得,容易达成妥协。第二,实行全民征兵,逐渐代替“私军”。为了减轻地方反抗,没有把武士一脚踢开不管,而是让他们“再就业”当警察,或者直接给钱养起来。
对改革家来说,当然想尽量缩短过程,尽快看到效果,但改革规律往往不是如此。改革需要理论指导和顶层设计,更要根据现实情况来规划。俄罗斯的“休克疗法”式改革失败,就是非常典型的教训。
05、改革缺了哪个关键因素玩不转?
克劳塞维茨有句话,战争是“双方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通过物质力量进行的一种较量”[24]。他的意思很明了——没钱,啥都干不了。还有句俗话说得好,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也许也可以这样说,有钱,军事改革未必能成功;但没有钱,军事改革一定不能成功。
战国时期的秦赵之争,有点儿类似后来的美苏之争,秦国和美国能够“笑到最后”,要感谢自己雄厚的国力。商鞅明确提出:“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25]为发展农业,商鞅想尽了一切办法,如开荒种地人手不够,就大胆出台优惠政策,招徕外国人到秦国垦荒。赵武灵王改革,基本局限在“胡服骑射”四个字,经济上几乎没有什么作为。当时,赵国的粮食产量、财政收入只有秦国的1/3[26],而且赵国能产粮的地区本就不多,恰恰又总打仗。秦国则不存在战乱破坏农业的问题,因为六国连函谷关都进不了。在关键的长平之战中,赵国为什么急于求战?因为相持3年后,赵国已经没法给前线部队供应粮草,向齐国借,人家又不肯。试想,如果赵国的经济实力可以支撑,不急于决战,长平之战的胜负尚未可知。
汉匈大战经常被津津乐道,但大多数人看到的只是汉匈大战的前半段,而没有看到汉匈大战的后半段——后半段非常失败。汉武帝虽然取得漠北大战的辉煌胜利,但在后期汉匈大战中吞下的是“三连败”的苦果。说到底,还是差钱闹的。为筹措军费,汉武帝竭泽而渔,出台了一系列向老百姓“抢钱”的措施:除了常见的滥发货币、政府垄断生产经营,还鼓励民间告发富户,并将富户一半财产奖励给告发者。汉武帝不在增加“经济总量”上想办法,只是千方百计把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抢来揣进自己腰包,最后弄得民怨沸腾、天下动摇,险些重蹈秦朝短命而亡的覆辙。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继承衣钵,军费下降不少,但好歹还有83 270亿卢布。到1999年,这项数据就惨不忍睹了——50亿美元。如果比照美国的军费支出2680亿美元,俄罗斯那点儿军费更是“毛毛雨”,不忍直视。再来看这区区50亿美元军费怎么花的:85%用于人头费,剩下的15%用于装备、训练、后勤,大家都要挤破头来抢一点儿。[27]严重差钱,军事改革怎么搞?不仅改革搞不下去,连维持稳定都成问题。俄军有的部队不听指挥,甚至出现陆军副司令带头、550余名军官集体辞职拒绝参加第一次车臣战争的事情;还有的军人把坦克开上大街,抗议拖欠工资;再有的,甚至以自焚的方式表达不满。
唐朝魏征说过一句话,“藏富于国,民必反之;藏富于民,民必安之”。这话从建立和谐社会的角度来说,当然不错。不过,改革家们恐怕不愿意——国家手里没钱,如何投资军事改革?所以,财富分配是门精致的学问,如何在国家与老百姓之间掌握平衡,使国家有钱办大事,又使民众手里掌握一定财富过得好,要拿捏得恰到好处。
06、士兵在改革中是什么角色?
吴子说:“人常死其所不能,败其所不便。用兵之法,教戒为先。”[28]
克劳塞维茨说:“锻炼使身体能忍受巨大的劳累,使精神能承担极大的危险,使判断不受最初印象的影响。通过锻炼就会获得一种宝贵的品质——沉着,它是下自士兵上至师长所必须具备的,它能减少统帅在行动中的困难。”[29]
恩格斯认为,随着军事体系的演进和武器装备的发展,士兵必须具有“更高的文化水平”。[30]
毛泽东则说过一句集大成的话:“军队的基础在士兵。”[31]
军事改革,别忘了最重要的一环——士兵。
秦军为什么能成为六国惧怕的“虎狼之师”?
商鞅军事改革最成功的地方,在于把士兵的战斗力完全释放出来了。六国中,在武力上可与秦国相比的只有赵国。但长平一战,赵军为何大败?原因很多,有一点常常被忽略——秦军统帅白起是从平民一步一步靠战功起来的,而赵军统帅不管是先前的廉颇还是后来的赵括都出身贵族。到了北宋王安石,既要抵御外侮,又要防着内乱,等于“又要马儿跑,又要马儿不吃草”,不敢放手发动人民群众,必败无疑。
一战中,美国黑人士兵为什么能打?
当时,美国政府破天荒允许部分黑人参军,并给予一些承诺,把黑人的战斗力充分释放了出来。由于美军所受训练不多,又缺乏实战经验,在欧洲战场遭到盟国耻笑。在这种情况下,黑人士兵的表现成为亮点,因为美军统帅潘兴让白人美军独立于英法军队之外,只让黑人团参加盟军。虽然这种安排本身带有强烈的歧视意味,但黑人士兵有机会表现出色。例如,美军安排到法军的4个黑人团,有3个被法国授予“十字勋章”,这可是法军的最高集体荣誉。此外,唯一完全由黑人组成的美军第29师,在和德军作战时也表现得很出色。1918年9月,这个黑人师与德军发生遭遇战,双方打了个平手——德军俘虏了两名黑人美军,黑人师也俘虏了几个德军。[32]
普法战争中,虽然普鲁士有总参谋部,但这场战争很大程度上不是军官而是士兵打赢的。在战场上,士兵们不听军官指挥,反而取得了胜利。什么情况?军官要求士兵集中,士兵们在枪林弹雨下不肯这么做,而是自行分散为群,大大减少了伤亡,才保持了进攻的有生力量。实践证明,士兵们的做法是对的,正是他们催生了散兵阵形这种正确的战斗样式。对此,恩格斯指出:“兵士又一次表现得比军官聪明。”[33]
据说美军提出过“全能型军队”,标准如下——“中国的士兵、德国的参谋、日本自卫队的少佐和美军的将军”。中国士兵上榜,因为他们最能吃苦耐劳。
对士兵来说,除了吃苦精神,文化素质也很重要。毛泽东说过:“没有文化的军队是愚蠢的军队,而愚蠢的军队是不能战胜敌人的。”[34]
日俄战争,日本为什么能打败俄国?日本天皇一语道破玄机——“感谢日本的小学教师”。明治维新改革中,天皇提出一个普及教育的目标——“让北海道农家的小女儿都能上小学”。当年,北海道还是基本上没怎么开发的穷苦边远地区,如果那儿的农家女都能上小学,就标志着日本普及了全民教育。到日俄战争前,这一目标实现了。社会结构的变化,直接反映到军队结构的变化——基层士兵文化素质的提高。反观俄国,90%以上的人都是没有受过任何教育的农奴,他们在进行军事训练时的接受能力明显不行。
抗战期间,蒋介石决定从知识青年中征召士兵,提出“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军”,实际招到8万余人。由于兵员素质高,接受能力强,训练起来也更容易,效果更好。史载:“仅三个月完成初步训练,其知识水准之高,接受能力之强,实为我建军史中之创举。”[35]
把士兵的最大潜能激发出来,美军走在了前面。美军提倡士兵要有司令的思维,不仅仅是指要领会司令的意图,而且要学会像司令那样独当一面地处理各种情况。在美军中,士兵质疑命令的情况越来越多,甚至成为一种习惯。不过,士兵们质疑命令并不是要搞对立,而是“对于追求尽善尽美非常感兴趣”[36],使上级的命令更加完善。
说 明
本文摘自本人新书《兵道》最后一章,该书继澎湃网、新华社、中华读书报、长安街读书会等推荐之后,又得到《解放军报》推荐(见2020年10月15日第11版“天下军事”),有兴趣的读者,可到京东自营店购买,应该还有一些笔者的签名版。多谢大家支持!
本文参考资料:
[1] 《孟子》卷四《公孙丑下》,万丽华、蓝旭译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96页。
[2] 鲁迅:《坟·娜拉走后怎样》,载《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第171页。
[3] 《武经七书·司马法》,骈宇骞等译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40页。
[4] [西汉]司马迁:《史记》卷五《秦本纪第五》,中华书局,1999年,第1764页。
[5] 梁启超:《王安石传》,东方出版社,2009年,第87页。
[6] [清]张廷玉等:《明史》卷二一三·列传第一○一《张居正》,中华书局,2000年,第3767页。
[7] [宋]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卷二二七,神宗熙宁四年,中华书局,1995年,第5532页。
[8] 梁启超:《王安石传》,东方出版社,2009年,第4页。
[9] 《孟子》卷七《离娄上》,万丽华、蓝旭译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50页。
[10] 熊召政:《危世沉吟:谈张居正改革》,《上海文学》2009年第1期,第85页。
[11] 梁启超:《戊戌政变记》,载《饮冰室专集》(第一册),中华书局,1911年,第84页。
[12] 凌弘毅:《艰难转身:俄罗斯二十年军事改革历程透视》,《现代兵器》2009年第10期,第15页。
[13] 吴鑫:《近代以来大国军事改革的主要做法》,《学习时报》2014年11月17日第7版。
[14] 汤俊峰:《现代军事改革的内在困境》,《学习时报》2015年8月6日第7版。
[15] 同上。
[16] [清]张廷玉等:《明史》卷二一三·列传一○一《张居正》,中华书局,2000年,第3762页。
[17] 徐问笑:《大宋的胸怀》,《学习时报》2015年11月16日第6版。
[18] 吴鑫:《近代以来大国军事改革的主要做法》,《学习时报》2014年11月17日第7版。
[19] 傅立群:《近现代军事改革与军事思想的地位作用》(二),《军事历史》1988年第2期,第23页。
[20] 许小年:《东方历史评论》讲座上的发言,北京,2013年11月3日。
[21] 欧阳一法:《思想超前的改革家王安石》,《文史天地》2006年第2期,第43页。
[22] [西汉]贾谊撰,阎振益、钟夏校注:《新书校注》卷一《过秦论·上》,中华书局,2000年,第2页。
[23] [英]马士:《中华帝国对外关系史》(第三卷),张汇文等译,商务印书馆,1960年,第165页。
[24] [德]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一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译,商务印书馆,1978年,第101页。
[25] 高亨译注:《商君书注释·农战三》,中华书局,1974年,第56页。
[26] 罗杰:《秦国全面超越》,《领导文萃》2016年第5期,第46页。
[27] 王凤琴:《近年来俄罗斯军事改革的基本启示》,《东欧中亚研究》2002年第6期,第53页。
[28] 《武经七书·吴子兵法》,骈宇骞等译注,中华书局,2007年,第109页。
[29] [德]克劳塞维茨:《战争论》(第一卷),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译,商务印书馆,1978年,第99页。
[30] 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科学院编:《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军事文选》,解放军出版社,1975年,第17页。
[31] 毛泽东:《论持久战》,1938年5月26日—6月3日,载《毛泽东军事文集》(第二卷),军事科学出版社·中央文献出版社,1993年,第340页。
[32] 张云等:《一战期间美国黑人士兵民权运动分析》,《广东石油化工学院学报》2015年第2期,第80页。
[33] [德]恩格斯:《步兵战术及其物质基础》(1877年),载《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二十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695页。
[34] 毛泽东:《文化工作中的统一战线》,1944年10月30日,载《毛泽东选集》(第三卷),人民出版社,1969年,第912页。
[35] 程晴:《青年军与民国兵制改革》,《中学历史教学研究》2014年第1期,第47页。
[36] 杨久敏:《美国陆军着手新兵训练改革》,《环球军事》2012年第12期,第41页。
“许述工作室”创始人简介
许述,四川宜宾人,军事学博士,曾在《书屋》等媒体发表文章70余篇,接受过凤凰卫视等媒体采访,受邀到华为等演讲十余次,出版专著《这才是美军》,出版一年5次加印,在京东新书热卖榜常居TOP3,登上三联书店畅销书排行榜,进入美国纽约公立图书馆和澳大利亚国家图书馆。
最新出版《兵道》一书(乔良和余戈两位老师作序推荐,王洪光中将和杨国强大校,姜鸣、江晓原、杨浪等名家封面推荐)。
《兵道:这些军队如何改写历史 (京东独家签名版)》(许述,罗耳闻)【摘要 书评 试读】- 京东图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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